
最近在跟一些弹琴好友交流,都有一种莫明的共识,发现现在很多古琴爱好者们都比较喜欢弹奏相对轻快、激昂、高亢的曲目,如《酒狂》、《广陵散》等等,却比较少弹节奏稍慢,韵味悠长的曲目。有朋友说,不单在古琴演奏有这情况,在最近中国民乐大赛上,古筝选手也偏爱选节奏明快,感情激烈的曲目参赛。也有琴友说,现在听很多人弹古琴,都会有种听流行曲的感觉。是我们现代人审美改变了吗?是我们在传承先祖智慧后创新了吗?对于这个问题,相信会有很多种不同答案。笔者也不便在此展开。但的确有很多爱琴人士在思考着古人云的“琴韵”究竟在何方?笔者也是带着疑问,潜心翻阅,大家共同分享学习。
古琴,蕴含着丰富而深刻的文化内涵,千百年来一直是中国古代文人、士大夫爱不释手的器物。特殊的身份使得琴乐在整个中国音乐结构中属于具有高度文化属性的一种音乐形式。“和雅”“清淡”是琴乐标榜和追求的审美情趣,“味外之旨、韵外之致、弦外之音”是琴乐深远意境的精髓所在。古琴的韵味是虚静高雅的,要达到这样的意境,则要求弹琴者必须将外在环境与平和闲适的内在心境合而为一,只有这样,才能达到琴曲中追求的心物相合、人琴合一的艺术境界。
在中国众多的音乐形式中,古琴集儒道两家思想精髓于一身。
儒家正是在琴道中发现了寄托其“兴、观、群、怨”和“修、齐、治、平”乃至颐养性情、奏写千古盛章的政治功用,这正是“五音画正,天下和平,而兆民宁,雅乐之感人也”,古人真诚地赞美道:“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八风从律而不奸,百度得数而有常。小大生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迭相为经,故乐行而伦清,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乐记·乐象》。
古人那时就已经探寻到古琴之乐与沧桑人世和飘渺宇宙和的生命的共同脉动,高度关注并极力感悟着其中孕育的与儒家人生哲学命意相应照的深层的人类精神。如果说古琴世道的审美思想不仅表现在其内蕴上,那么其演奏技巧本身以及周遍环境气氛的制造都是与之相关连的,亦即琴艺中流露出的人类心灵中最为深秘的情感和律动无不成为其婉转成韵的艺术层次感,必将给我们以明澈轻盈、深静超然的象外之象、弦外之音,蓬勃出“与山相映发,而巍巍影视;与水相涵濡,而洋洋徜恍。其无尽藏不可思议”的艺术妙境。
在那古琴演奏中,运用着在“吟”、“揉”、“绰”、“注”等操作性动作,在指弦之间制造着《太古遗音·抚琴论》所言的“五音繁而不杂,如水中之月,同而不和,如风中松,合而有散。音贵平静,无曾客声,此琴之玄徵也”的披儒音化、意犹未尽的美妙氛围。古人对琴之感怀,无不是对着儒家的“琴尚冲和大雅”的审美标准,来谈论其琴乐具有的“得陶冶性情、求中正平和”这一独特的儒道之风化作用。
道家崇尚自然,强调无为和逍遥,反对人们强加于自然的各种行为。道家最理想的音乐应该是“大音希声”“至乐无乐”的境界。庄子进一步将音乐分成“天籁”“地籁”与“人籁”三类,认为只有“天籁”才是音乐的最高层面,其根本也是提倡自然天成,反对人工雕琢的音乐。这些思想深深影响了以后的琴人。陶渊明的琴桌上常年摆着一张琴,既无弦也无徽。每当他酒酣耳热、兴致盎然时,总要在琴上虚按一曲。李白有诗写道:“大音自成曲,但奏无弦琴。”从中我们不难悟出道家思想对琴乐的渗透与融合。
当然,这理想状态下的“妙境”实属难求。我们也看到了历代名士不能直达理想,但他们面对现实与理想、个体与集体、精神与物质、入世与出世等矛盾境遇时,依据所追求的人格形态,将其整合在自我世界中,依托琴曲展现出来,所传递的深沉、悲哀、浩然正气、反问天地等的感情,也影响一代又一代的琴人。
也许先祖一直追求着、坚守着这份天人合一、中正平和的精神状态,正是通过大雅之乐韵教化后人,指引明路啊。